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코드블랙 Code Black 3

作者 Stella


3

 

尽管每天都有设置手机闹钟,暻秀总是神奇地在闹铃播放之前睁开眼睛。睡醒没多久,整理脑中一片空白,不知不觉间闹铃声响起,这时暻秀才从床上下来走进浴室。在看似相似、只是颜色和图案略有差异的正装中选出一件,然后下到一楼。正忙碌着准备早餐的保姆阿姨向他问候。

 

“吃完饭再走吧?”

 

“不了,今天先出去。爸爸,我走了。”

 

平时,看到阿姨辛苦准备,暻秀都会吃早饭。可今天父亲坐在餐桌旁。他翻阅报纸的目光似乎有一瞬间定格在暻秀身上,但一如往常,他的兴趣下一秒又回到了报纸上的文章。响应回来的问候只是阿姨。然而,暻秀对父亲的冷漠感到很满意。

 

从很小的时候起,暻秀的父亲就对家庭没有兴趣。他对自己成功的野心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对有利可图的婚姻期望得到爱情是不合理的。作为一名知名法官,他一直希望获得更大的荣誉,最终凭借长期法官生涯积累的人脉和妻子家的富裕,参加了在野党票仓之一的选区竞选。暻秀的哥哥一成年就独立了,忙得不亦乐乎,不常回家。在暻秀的记忆里,父母最后一次私下谈话是暻秀上中学的时候,所以他唯一能利用的家人就是暻秀。

 

暻秀还在想象着万一。如果那天两个人没有在教室里亲吻,如果父亲那天没有为表演父子情深来学校,如果父亲当初没有下定决心参加国会议员选举的话。继续的假设是无限的,但无论在任何想像的尽头,都绝对不会得出“如果没有遇到边伯贤”的结论。

 

如果不是嘈杂的喇叭声,暻秀很有可能在信号灯转绿灯情况下继续阻挡车道。每当见到父亲,浮现出的过往记忆对暻秀来说简直是噩梦。对父亲来说,暻秀既是装饰品,又是必要时可以使用的消耗品。哥哥忍不住离开了家,但只是蒙蔽起双眼,无法完全逃离父亲的手掌心。

 

曾是法官出身的父亲在暻秀说要去医学院的时候,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满意,但并没有特别反对。孩子出生后,从来没有问过孩子的梦想和未来,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形象有害的话,没有理由反对。暻秀的哥哥已经在国内首屈一指的律师事务所工作了,所以暻秀走相反的路反而有助于树立精英家庭的形象。对外是一位家庭友好的父亲,但事实上,暻秀出生后,夫妻俩一直保持着无异于分居的状态,除了一个月为了让别人看到一次而在酒店餐厅见面吃饭之外,完全没有进一步的交流。

 

由于在一个更接近商业而不是家庭的环境中长大,暻秀不习惯与人交往。初中和高中的时候也习惯坐司机开的车上下学。从小学开始,暻秀就走上了聚集着很多水平相似的孩子的私立学校路线,暻秀在那里不是特别的孩子。暻秀习惯于安静的教室、没有超出必要对话的交友关系。

 

取代补习班的是母亲经常给予补贴的私人教师。暻秀的母亲与父亲相比算是亲切的,但实际上母亲对儿子不太关心。只是与父亲一样,需要在社交聚会上炫耀聪明的儿子,经常关心暻秀有没有想请的课外老师。看她从不缺席入学仪式和毕业典礼,暻秀一直以为她是亲切的母亲。读医科大学是母亲的想法,暻秀像流水一样,顺从她的意见去了医科大学。

 

边伯贤是都暻秀出生后遇到的第一个甜蜜世界。和伯贤在一起的时光,是暻秀出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的经历。待在图书馆一起学习至天亮,和同期们聚在一起喝酒,放假去旅行,这些对于别人来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对暻秀而言都是新鲜的。如此激动人心,以至于过去二十年虚无缥缈。然而长达六年的美梦一夜之间破碎,暻秀不得不将其埋葬在记忆中。都暻秀的人生再次落回与边伯贤相遇之前的贫瘠沙漠中。

 

能去的律师事务所很多,选择新设法务组的名人医院,完全出于暻秀的私信。哪怕只是稍微靠近伯贤一点点,也能满足过去六年间对伯贤的渴望。一直是抱着总有一天会再见面而坚持下来的,这是一点小小的回报。

 

在暻秀脑海中播放的众多场景中,没有一个散发出我以前用过的香水味的伯贤。暻秀的存在让伯贤回首往事的事实,到现在暻秀还能从伯贤的双眼中看到这一点,暻秀感到很安心,虽然让自己很寒心但也没办法。伯贤仍然是唯一让暻秀哑口无言的人。

 

“嗯?都律师上班好早啊。”

 

“您好,理事长。这么早就出来了。”

 

“我需要带一些医院材料参加股东会议,但是秘书去度蜜月了。我自己来拿。”

 

从磨砂黑色兰博基尼下车的是理事长灿烈。一般说来,考虑到旁人视线会选择不起眼的车出行,但连续破格的年轻理事长总是表现出超出所有人意料的举动。保守的老人们害怕变化,总是急于安于现状。对暻秀来说,这种新鲜感并不差。

 

“办公室还满意吗?”

 

“还不错。宽敞干净,三个人用足够了。”

 

“尹科长,啊,现在是尹组长了。他在医院工作时间长,见多识广,而且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律师一起工作会很方便。”

 

“谢谢您费心,理事长。”

 

“除此之外,如果有其他需求,不要难为情,随时说出来。如果你觉得跟我说话比较困难,可以和边老师说。”

 

从早上开始一直困扰着暻秀的名字突然登场。和灿烈并排站着按下电梯按钮的暻秀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高个子男人。并不只是医生和理事长的关系,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恐怕比这要亲密。如果不是这样,一个既不是教授或科长级别的研究员与理事长直接联系并不常见。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上的事情,但暻秀一想到是和不认识的人建立了私人交情而有点烦躁。这几乎是一种嫉妒心。与伯贤分开的六年时间太长了。

 

“我会的。”

 

“你和边研究员关系不好?还是很好?不像是好久没见的大学同学。”

 

“……”

 

“如果是吵架的话,快点和好吧。我讨厌在我的医院看到吵架的样子。”

 

电梯先停在暻秀办公室所在的楼层。祝您度过美好的一天。先下电梯的暻秀轻轻地做了注目礼,得到的回答很简洁。门关上后暻秀才转过身,短叹了一口气。看似大少爷,实际精打细算、眼力强,灿烈这种类型,暻秀最难对付。一般这类人同时具备华丽口才,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对方的甜言蜜语中,完全招供心事。

 

“……必须要小心。”

 

不想遇到因被伯贤迷惑而无法观察周围的最坏情况。必须打起精神来。

 


这是一个相当悠闲的晨会。外科主任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还发生了按照人数从星巴克而非医院一楼廉价外卖咖啡厅买回美式咖啡发放的善举。当然,熬夜空腹喝美式咖啡就像食老鼠药,但深谙社交重要性的TS人却像咕噜护戒[1]一般捧着大杯美式咖啡,送上了热情的感谢。

 

查房后时间宽裕,大家一起去医院食堂挑选菜单吃饭,很完美。看到大家一言不发、几乎将鼻子伸进餐盘吸食的画面,和好友一起前来吃饭的珉锡教授大喊口号并鼓掌。珉锡喊出的口号是“为了幸福悠闲的TS吃饭!”但是,口号一喊,呼号就从所有人的白袍内袋里响起。

 

“对不起。


“啊,真是的,金教授!


“去吧,对不起,我会帮你们清掉餐盘。”

 

因为对方是教授,也不能骂人。大家不能不抛下满是剩菜的桌子,跑向ER(急诊室)。从餐厅跑到急诊室时,呼声还一直在响。

 

“老师们!”

 

“发生什么事了?”

 

似乎从第一年的世勋到第四年的所有TS住院医生都被召唤了。就连因为睡眠不足而去补觉的住院总,也气喘吁吁地急忙跑过来。急诊室的护士们挤在一起,满脸惊恐,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马上出院!”

 

“监护人,你不能这样。冷静点好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吃药休息就能好?故意进行检查和手术收取高费用。马上让我儿子出院。”

 

钟大看着已经连上呼吸机的病人和正在争吵的衣衫褴褛的监护人,叹了口气。当监护人无力支付昂贵的住院费用而拒绝接受治疗或手术时,这种场景在医院里比想象中更常见。仅检查费就需要数十、数百万韩元的住院费,如果没有保险,高达数千万韩元的手术费对普通民众来说是不言而喻的负担。即便如此,眼前的病人也不能不管。跑过来的ER资深护士看到情况比之前更糟,摇了摇头。

 

“有记录说孩子是先天性大血管转位,刚出生就在我们医院做了手术。手术很顺利,但孩子心脏很小,应该定期到医院检查的,应该是因为医疗费用负担过重没去。”

 

“是晕倒而送过来的吗?”

 

“说他在学校运动时倒下了。孩子直接从学校被送过来,监护人几乎同时赶到,学校第一时间联系了。”

 

“钟大,抢CT室。”

 

“好。”

 

住院总一声令下,钟大就朝着CT室奔去。医院的警卫们闻讯赶来,可是很难制服这怒火攻心的监护人。更何况急诊室里挤满了病人,视线太多,强行制服太危险。其他病人和监护人的眼中已经充满了恐惧。

 

“你能把那孩子送到CT室吗?太顽强了。”

 

“现在教授们都去开职工会议了,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监护人不能这样。不仅是警卫,还有几名体格不错的医护人员也投入其中,试图安抚监护人,但谁也无法战胜激动的他。每个人都知道,现在急诊室里的人不会有比那个男人更痛苦更悲伤的了。钱比儿子的病还可怕。疾病侵蚀了儿子的健康,但贫困和债务却侵蚀着整个家庭的心。不得不对儿子病情置之不理的罪恶感让他喘不过气来,而这个男人还有四个家庭成员要负责。

 

“什么啊。”

 

“边医生!”

 

脸色比平时更疲惫的伯贤抚着脸,快步向急诊室走来。透过薄框眼镜,目光犀利。病人都在,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伯贤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宽敞的急救室里只能听到男人呜咽与怒吼。看着不忍触碰病床的医护人员、冲进来的警卫和住院医生、哭泣的男人,掌握情况的伯贤确认了病历,然后打电话给院长。

 

“拿到CT室了吗?”

 

“钟大去抢了。”

 

“马上把病人送上去。”

 

“但是监护人……”

 

“联系法务组,不,吴世勋,你去八楼法务组把都暻秀律师带过来。”

 

想起院内通讯录还没有更新,伯贤就派出了旁观的世勋。以读取心率的EKG为首的各种仪器贴在身上,这个躺着的孩子确实比同龄人显得干枯、虚弱。伯贤确认病历表和心电图,看到孩子惨白的脸,一下子转过身去。

 

“病人床搬去李老师CT室。”

 

“别碰我儿子!”

 

“搬吧。我来负责。”

 

这种情况下,医生们害怕的是伯贤,而不是监护人。反正也不是马上开始手术,没什么问题。 住院总与实习生们眼神交流后开始移动孩子躺着的床。监护人见状闹得更厉害了,但他在之前的肢体冲突中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单凭他一个人根本无法阻止孩子移动。

 

“我把律师带来了!”

 

“监护人拒绝治疗孩子。请好好说服他。吴老师CT结果一出来就去安排手术室,让李老师帮忙安排一下工作人员。”

 

“执刀呢?”

 

“我来吧。”

 

暻秀和世勋匆忙赶来,但伯贤连暻秀的眼睛都没有对视,就滔滔不绝说出要说的话。暻秀感觉心里一阵刺痛,但现在在医院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比起只和住院医生对视对话后迅速离开急诊室的伯贤,暻秀更应该关心眼前病人的监护人。说服他是暻秀来到这家医院后的第一项任务。感受到背后大家半信半疑的眼神,暻秀握紧拳头,不让任何人看见。


[1]电影《指环王》中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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